本文轉自：人民日報中央廚房-思聊工作室
周珊珊
睡前聊一會兒，夢中有世界。聽眾朋友們，晚上好。
近段時間，北京地壇公園里兩棵貼以“余華和鐵生”之名的國槐屢上熱搜。認養(yǎng)期限到期，網(wǎng)友紛紛喊話“余華老師該續(xù)費了”。實際上，樹并非余華認養(yǎng)，但這并不影響它們迅速走紅。這兩天，又有熱心網(wǎng)友反饋，樹已經(jīng)續(xù)養(yǎng)了。今天，我們就來聊聊這件事。
筆者恰巧認識這兩棵樹的認養(yǎng)人，她和她的好朋友相隔兩地，但友情跨越時空阻隔，兩人時常聯(lián)系，傾訴工作生活中的喜與憂，彼此鼓勵打氣。恰逢有機會認養(yǎng)，兩人默契達成共識，在兩棵樹認養(yǎng)人處落款“余華的朋友鐵生”和“鐵生的朋友余華”。埋下小小的“梗”，原本也沒想到會引發(fā)如此熱議。目前，她倆已經(jīng)成功續(xù)養(yǎng)這兩棵樹，延續(xù)這份令人莞爾的精神寄托。
有美麗的誤會，但其中真情不假。如今，導航軟件上已標注“鐵生的朋友余華認養(yǎng)的樹”，不少游客慕名前往，甚至有人特意坐高鐵來“打卡”。認養(yǎng)人為啥會起這樣的名字，廣大網(wǎng)友為啥會深感共鳴？歸根結底還是被余華和鐵生的友情打動，也期待自己能擁有這樣一份“根緊握在地下，葉相觸在云里”的真摯情感。
“二十一歲末尾，雙腿徹底背叛了我，我沒死，全靠著友誼。”一向克制的史鐵生，在書里坦陳友誼對他的價值。余華和鐵生這份純粹的情誼跨越生死、超越歲月，成為無數(shù)人心中羨慕的存在。
可貴的友誼，不止有厚重的過往，也不乏好笑的細節(jié)。長途跋涉，全靠余華和莫言、劉震云“把史鐵生扛上火車”。踢足球時，余華讓史鐵生守門、借此“恐嚇”對手。史鐵生是個體育迷，卻囿于身體殘缺，家人在他面前連“跑跳踢”等詞都小心翼翼規(guī)避，但在友誼與快樂面前這些都可“脫敏”，做一把“最差勁但卻是最快樂的守門員”又有何妨？
地壇公園里兩棵被認養(yǎng)的國槐成了網(wǎng)紅打卡點。新京報記者 陳琳 攝
“只要余華活著，鐵生就活著”。史鐵生去世多年后，余華在一群作家合影時，聽到有人提及“輪椅”而馬上神情落寞喃喃道，“鐵生不在了”。節(jié)目里、采訪中，他也常提及史鐵生：“鐵生是個特別好玩的人”“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愛”。不少史鐵生的書迷執(zhí)著于找余華簽名，他便劃掉自己的簽名，再簽上“鐵生”。以至于有人總結規(guī)律——如果簽名是“史鐵生”，很可能是本人簽的；如果是“鐵生”，那肯定是余華簽的。細碎故事，在歲月沉淀中釀出醇厚的情感濃度，雙向奔赴的友誼，讓人感嘆動容。
網(wǎng)絡高速發(fā)展，讓偌大地球都縮小成“村”，但這種便捷卻未必帶來心與心的真正親近。線上鍵對鍵交流日益頻繁，反而讓現(xiàn)實中面對面溝通愈發(fā)稀缺。有媒體調查顯示，77.4%受訪青年覺得“輕量化”社交越來越普遍。當代青年熟練使用“點贊之交”“搭子文化”維持人際關系，六成受訪青年認為會導致缺少知心人，使交友“圈層化”；近半數(shù)則認為會使人與人間關系淡漠，擔心難以建立長期穩(wěn)定的親密關系。
由此而言，這兩棵樹所承載的，不止是余華與鐵生的個人情誼，更是一種對“從前慢”的集體懷舊——挖掘這個時代最稀缺的真情與深情，在速生速朽中保持慢篤，在算法轟炸下守護詩意，在原子化生存里重建聯(lián)結。
想起電影《尋夢環(huán)游記》里所說：“一個人真正的死亡，是他被所有人遺忘的時候。”也就是說，如果一個人未曾被遺忘，那他和他的人生也不曾從這個世界消亡。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，史鐵生的書受到年輕人追捧，是文學跨越了時間、照見了人生；音樂節(jié)上，輪椅男孩被眾人高高托舉，讓人直呼“一群余華再次舉起了他們的鐵生”，是善意綿延在心間；而鐵生和余華的友誼，也借認養(yǎng)“烏龍”，從文壇佳話化作網(wǎng)民情感符號。正如樹木扎根于泥土才能生長，人類的情感也唯有深扎于真實、坦誠的土壤，才能抵御數(shù)字洪流的沖刷。
春去春又來，地壇公園那兩棵國槐又葳蕤起來。樹是誰認養(yǎng)的已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這兩棵樹不僅用年輪記錄時間，也正在見證線上線下新的真摯的情感：專程前往的探望，赤忱純粹的感動，超越時空的友誼。在這個喧囂的世界里，愿我們都能找到自己的“鐵生余華”、“伯牙子期”，還有“亦未寢”的懷民。
這正是：
地壇雙槐立斜陽，輪椅守門笑滿場。
莫道春風不識字，枝頭新綠認舊章。
大家晚安！
（文｜周珊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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